※哨兵嚮導PARO,可搭配轉捩點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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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青年意識到自己是一名哨兵以來,外在的世界就一直令他感到不快。
自然的雜音也令他感到吵鬧,尋常的麻布衣料輕易地讓人感到刺癢,狹窄幽暗的縫隙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一向嫌惡的化學氣味更是在感官的靈敏度增加之後進一步令人無法忍受。
分化之後,他與常人在身體機能上的差異性越來越明顯,因此自然而然地無法再待在原有的環境,與所有哨兵或嚮導一樣搬進了白塔。為了他們這種特殊人種設計的建築顯然比原有的環境還適合生活,但是,他依然感覺得到那股揮之不去的不適。
「關於前線的戰況──」
「我聽說總部下個月打算調派幾個哨兵到各區支援……」
「好可怕……想到之後要開始實戰訓練我就……」
──好吵。
一旦從自己的個室離開,下到公共使用的樓層,對他而言依然吵雜的噪音就會在耳邊隆隆作響。不到難以忍受的地步,對於已經能在一定程度內自由調節感官靈敏度的成熟哨兵來說,這種程度的吵鬧是能夠被有意識地隔絕的;因此青年在意識到不適的瞬間便立刻調節了感官的開放度,麻木地走向聚集著人群的自助吧檯。
於是,所有人都變成著不停開闔著嘴巴的金魚。
刺激的削弱某種程度上令煩躁感解少了些,但必須持續壓抑感官總歸還是不好受。挑揀著合自己口味的菜餚,青年很快便盛好屬於自己的那份飯菜,準備離開餐廳重回個室。
「您這就要回頂樓了嗎?偶爾留下來跟其他哨兵們一起吃飯不也挺好的?」
「……這裡太吵了。」
「啊……也是呢,以您的靈敏度來說,這裡還是不夠安靜吧。」
「所以我先回去了,你們自便吧。」
途中,他短暫地被膽大的哨兵耽擱了步伐。這裡畢竟是軍事機構,對某些人來說實力強大與否就是一切,故而這些哨兵即使知曉山姥切長義有多麼不近人情,依然燃燒著一股想與他更加親近的熱情。幸而這麼多年下來,這座塔的人們大多也已經摸清了他的性格,知曉死纏爛打對於與他拉近關係沒有助益;是故他最多也就只會碰到這種被人搭話一、兩句的情況,在這之上的糾纏這便少之又少了。
他不耐吵,所以在這座塔裡,只有他主動向人攀談的狀況,他人想與他長聊是不可能發生的情形。
「請稍等一下──」
──除非,他的嚮導在他身邊。
「長義,能不能至少等我取完餐呢?我等等也要回頂樓,既然順路的話你就等我一下吧。」
身上還穿著外出用的防風大衣,顯然剛從外頭回塔的銀髮嚮導接著攔住了他的步伐,並順手對他使用了精神安撫。
「在這之前,你可以多跟這些年輕哨兵們聊聊。他們都對我們優秀的首席感到很好奇,不是嗎?」
「……你最好手腳快一點。」
「啊哈哈,你一臉血糖很低的樣子。今天的訓練也很辛苦嗎?」
「如果知道我需要休息的話,你難道不是該少一點廢話嗎?」
「看到你還有這個精力跟我鬥嘴,我倒覺得你挺有精神的。好了,多陪陪人家說兩句話吧,他也不是第一次跟你搭話了,不是嗎?」
「哈……就五分鐘。」
大般若長光──只要這名精神嚮導人在塔內,並且跟在首席哨兵的身邊,不只山姥切長義,這整座塔的哨兵都會感到輕鬆許多。
「唷──我只是出差了兩天而已,你們怎麼看起來全都這麼憔悴呢?」
「就是說啊,長光先生應該要負起責任為我們安排團體安撫的療程吧?」
「啊哈哈……放過我吧,我好久沒休假了……」
「你們有自己的精神嚮導吧?不要總是打這傢伙的主意。」
「沒錯沒錯,我光是幫長義做精神疏導就很累人了。」
「……這是對我有不滿的意思?」
「怎麼會,我對美人的容許值一向高得嚇人的。」
「哈哈哈,那其實聽起來就像是有所不滿一樣,長光先生。」
有時候甚至不用進行精神疏導,他光是憑藉言語就能使哨兵自然而然地放鬆下來。不僅體質上是天生的精神嚮導,大般若長光在性格上也同樣與嚮導這個人種十分相合;他的肢體動作、語調,與表情,無一不讓人覺得自在而放鬆,這也是為什麼即便不需要對方進行輔助,青年仍然會破例容許男人與他在同一個空間共存。
──如果對象是大般若長光,他不用壓抑、不用調節,也能感到自在。
「已經五分鐘了,你要走了嗎?」
「啊啊……謝謝你等我,長義。」
「這之後你還有其他外出?」
「嗯……暫時沒有。不過、是我的錯覺,還是你聽起來就像是很捨不得我離開?」
所以,他已經不能忍受沒有對方的生活了。
赫然頓住踏上階梯的腳步,將一部分精神與感知的控制力都暫時交付給男人的青年回過頭,接著難得正面回應了對方像在撩撥的話語。
「你是我的嚮導,本來就應該盡可能待在我身邊。」
「嗯……嘛……話是這麼說沒錯……」
「你不在很讓人煩躁,身為嚮導,這種狀況是你該處理的範疇吧。」
「……當然。我會負責的。」
「那就好。」
那可能是因為,他厭棄了壓抑感知與情感。
又或者是,面對過於明顯的事實,他認為沒有否認的必要。
而無論原因是哪一個,這些話語只可能因為大般若長光吐露,這一點都無庸置疑。
關上與連接樓梯與頂樓的門扉,他們先後進入只餘細微白噪音的寂靜空間。大般若長光隨即撤回輔助他調節感官的精神干涉,然後,在四目相交的瞬間,青年習慣性地微仰起頭。
「……真愛撒嬌呢。」
溫熱的氣息隨之撫上嘴脣。
脣瓣輕柔地相互摩娑,在他毫不節制感官開放度時,大般若總是吻得很輕,像是要測試他的觸覺有多敏感一樣,引導他集中精力感受那輕觸上來的柔軟。對青年來說,能夠安全地打開感官是一種極致的放鬆,是以親吻已經成為大般若為他紓解壓力的一種常見手法。
「冷靜一點了嗎?」
「……稍微。」
「吃完飯後我再正式幫你進行精神疏導吧,暫且再忍耐一下。」
「麻煩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每一次對大般若進行索求,都向對方造成難以紓解的壓抑。
目的取向的親吻與依賴,他將大般若長光貢獻的支持與情感上的照顧看作嚮導應盡的職責,無視這些舉動在一般人之間其實常常源自於私情。他沒有想過要在這方面上回應大般若長光,過於自私地,認為這是對方做為他的嚮導就該主動奉上的事物。
直到被迫換了一名嚮導,尚且年輕的首席哨兵才終於明白,為他做到這種份上本就不是男人的義務;所謂的公事公辦,本該不會融入那麼多的照料與放任,只會有最低限度的接觸與溝通。
也終於明白,他對大般若長光產生的那些依戀與親近,並非源自於哨兵之於精神嚮導天生的依附,就只是因為他對對方感到動心,如此而已。
在寂靜的個室中,青年將幾枝經過乾燥處理的滿天星放入信封,再妥善地用蠟油封緘。每個月的月中,信使會拜訪這座白塔,為他們配送文件與書信;在男人已調回本部的狀況下,無法自由出入領地的青年也只剩下這種手段能夠與對方聯絡了。
「幫我送到精神嚮導──大般若長光手上。」
他希冀著下個月,能夠從男人手中收到玫瑰。
──讓他如永夜一般深沉又漫長的思念能夠盼見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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