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學園paro
※具些微みかんば要素,雷者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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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節是情人節前夕,青春的校園在二月到三月中的這段期間總是瀰漫著躁動的氛圍。雖說傳遞心意的節日早已經被商業操弄得不再稀有;但二月十四日這一天對許多人來說,絕對仍是告白的首選之日。
藉著義理的名義表達對愛慕之人的感謝甚至是心意,又或是大膽地遞出包裝精美的本命巧克力;青春的男男女女們期待著告白或被告白,在節日帶動的風潮之下或歡笑或悲傷。
對於有心上人的人們而言,情人節就是這麼一個令人緊張又期待的節日。
不過,這一切都與山姥切長義無關。
這麼說並不是山姥切長義收不到他人給予的巧克力的意思;與之相反,相貌端正又品學兼優的山姥切長義受歡迎得很。義理也好、本命也罷,從小時候開始,每年情人節山姥切長義都能收到數量可觀的巧克力,幾乎能堆成山的數量甚至讓他困擾不已,逐漸開始拒絕他人的贈與。
受歡迎的山姥切長義之所以會認為自己與這個節日無關,是因為他清楚自己並不會收到來自暗戀對象的巧克力,也沒有在這一天贈與對方巧克力的打算。
說到底,跟上這麼俗套的流行也並非他的風格。
然而,這麼想著的他,此時此刻卻走在人滿為患的商業街上,一次一又一次地駐足於甜品店前。
「為什麼我非要跟你一起來挑巧克力不可啊?」
望著眼前挑選著巧克力的山姥切國廣,山姥切長義以不耐的語氣如此抱怨。
「你對吃的東西很挑剔……」
「所以說那又怎麼樣?」
「除了你以外其他人不知道我跟他在交往……」
以這種語氣說話的山姥切長義,眾所皆知地,與他的表弟山姥切國廣感情相當不好。
也不曉得他們兩人過去結下了什麼梁子,總之,山姥切長義在面對這位表弟時,語氣總是譏諷而不耐,全然沒有平時待人的優雅穩重。山姥切長義甚至擅自為山姥切國廣取了個意義不明但確實難聽的外號:冒牌貨。
被敵視到這個地步,山姥切國廣儘管不討厭對方,平時也不太會主動靠近;是以,兩人像此刻這樣並行在一起,真的是相當少見的場景。
「這麼說也是,那個學生會長竟然跟你這樣的冒牌貨交往,這種事傳出去會把大家給嚇死吧。」
「所以說我不是冒牌貨。」
「吵死了,總是只會說這一句,我聽到耳朵都要長繭了。」
而他們之所以現在會並行於此,原因其實很簡單:與出身名門、高貴而美麗的學長會長──三日月宗近在交往的山姥切國廣,想在情人節當天送巧克力給對方。
兩人在交往這件事,除了當事人以外,就只有山姥切長義知道;是以山姥切國廣唯一能商量的對象只有對方。牽扯到三日月,姿態就會不明顯地變得強硬的山姥切國廣,擅自地佔用了他的課後時間,將他拖到商店街來,要自己為對方所挑選的巧克力給點意見。
「你覺得這牌吃起來怎麼樣?」
「不怎麼樣。」
「你覺得這兩個哪個好?」
「隨便,都可以。」
「……」
然而,非自願站在這裡的山姥切長義自然不會乖乖地給予意見。看見山姥切國廣無奈地沉默的模樣,他心情稍微舒坦了些,露出了微笑。
「怎麼?對我有什麼不滿嗎?那我可要走了。」
「……什麼都沒有。」
他消耗著山姥切國廣的耐心,讓對方的打算落空,不得不自己煩惱起該如何挑選。而少了山姥切國廣的騷擾,山姥切長義心情也稍微平靜了下來,隨意地逛起了這間巧克力專賣店。
「大般若老師的話,喜歡吃那一牌的巧克力。」
「誰跟你說我要買給他的?」
獨自逛了一陣子,試吃了幾款新品作為未來添購甜食的參考,在山姥切長義首次拿起貨架上的巧克力時,山姥切國廣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並擅自對他提出了建言。
「你不買給他嗎?我以為你對大般若老師……」
「不買。我跟那些小丫頭們不一樣,不跟風做這種事情。」
「竟然說同齡人是小丫頭……」
「她們的行徑就跟小丫頭沒兩樣不是嗎?整天呀呀──地跟在老師的身後,明明對老師一點都不瞭解。」
「這麼說的話,我應該算是學生裡最了解大般若老師的人呢。」
作為大般若長光親自指導的美術生之一,山姥切國廣相當有資格說這句話;然而這個事實卻成了惹怒山姥切長義的最後一根稻草,山姥切長義粗魯地將巧克力塞回貨架上,皮笑肉不笑地回過頭。
「你到底挑完了沒?」
「我挑好了,就買這個。」
習慣性地過濾山姥切長義的尖銳言詞,山姥切國廣繞過對方,取下對方方才拿在手上的那款巧克力。
這時,察覺到自己最終還是被利用的山姥切長義不禁嘲諷地笑了一下。「真是厚臉皮。」
他明顯不快地丟下這句話,接著便頭也不回地率先出了店門,宛如並不想再繼續與山姥切國廣處在同一個空間。
不過,結完帳的山姥切國廣隨後卻還是在店外找到了他的表兄。
「長義。」
叫喚著對方的名字,山姥切國廣將預定好的禮物交付到對方手上。
「謝謝你今天陪我來。」
素雅的紙袋之中,裝著的是尚未被包裝過的巧克力。
方才山姥切國廣所說的,大般若老師喜歡的那一款。
※
真是多管閒事。
情人節當天,美術課的前一節下課,身為該堂課課堂代表的山姥切長義,帶著簡單的畫具,以及裝著作業繳交紀錄的U型夾提前前往美術教室。
稍後就能見到自己喜歡的對象,這讓山姥切長義再度想起山姥切國廣前幾天的多管閒事,有些不悅地在心中冷哼。自己要如何親近大般若長光他自有打算,對方竟然想管到這上頭來,不免太過雞婆。
走上通往五樓的樓梯,被設置在這棟建築物最高樓層的美術教室頗有些與世隔絕的味道。這層樓除了美術與音樂教室外,並沒有設置一般教室;迎著天空的半開放空間被園藝部拿來利用,改造成天空花圃,隨著季節轉換,型態各異的花朵在頂樓盛開,意外也成了美術課時拿來練習的實景之一。
不過漂亮歸漂亮,在沒有學生用電梯的校園之中,平日鮮少會有人特地走上來;在沒課時,這層樓顯得相當冷清。
今天卻並不是這樣。
山姥切長義才剛踏上五樓,便聽見從美術教室那頭傳來的歡聲笑語。
瞬間明白自己失策的山姥切長義無聲地攥緊了手上的U型夾,事實上,素色的U型夾之中,除了裝著這堂課的作業繳交記錄以外,還裝著山姥切國廣贈與自己的巧克力。
72%的黑巧克力,這個濃度並非自己的口味。山姥切長義雖然沒有按著山姥切國廣的期望而行動的打算;但既然手中的甜食與自己的口味不合,不如送給喜歡這款巧克力的老師。
只是現在一想,受歡迎的老師想必已經收到了不少巧克力,挑在今天送與對方,也許並不是個好主意。更何況現在的美術教室還有其他人存在,山姥切長義並不想讓自己的心意變成他人的談資,為自己與老師帶來困擾。
基於這些理由,山姥切長義判斷,在有人先自己一步到教室的狀況下,巧克力果然還是不送得好。
在片刻的遲疑之後踏入教室,就如預想中的一樣,山姥切長義看見了被女同學給圍繞著的大般若長光。對方在他推開門的瞬間望向自己,對他展露溫柔的微笑。
「長義,你來了。」
「大般若老師。」
教師桌上放著幾份包裝精美的巧克力,山姥切長義匆匆掃過一眼,而後便在自己的固定席上放下畫具與U型夾,神色如常地朝大般若走去。
「今天要準備哪些東西?」
「嗯……幫我把那邊的白紙分發到各組桌上吧,今天應該光是草稿就會耗掉一整節課了,所以先這樣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
「長義。」
邁步打算去完成對方的吩咐,山姥切長義卻在轉身的瞬間再度被對方給叫住,他不禁以有些困惑的模樣回頭。
「怎……」
「巧克力,吃一顆吧?這學期辛苦你了。」
骨節分明而修長的手撞進他的眼底,修剪得平整的指甲讓那隻手顯得乾淨漂亮,手指間那顆平凡無奇的巧克力連帶著也看起來美味了不少。
「……謝謝您。」
對方手指與自己嘴脣的這個距離,讓山姥切長義有股就著對方的手直接張口吃掉的衝動;不過那樣不管怎麼說都太過無禮,所以山姥切長義隨後還是抬起了手,想將巧克力接過。
但在下一秒,對方就按住了他抬起的手臂,制止了他的碰觸。
「直接吃吧?摸了的話,等等白紙也會被弄髒的。」
「我再去洗手就……」
「來,張嘴。」
對他提出的替代方案恍若未聞,大般若長光將手指又再湊近了一些。山姥切長義對於必須要在同班同學的面前被餵食感到有些困窘,但對方既然是那個大般若長光,他便放棄了抵抗。
「那麼,失禮了。」
他小心翼翼地在不碰觸到對方指尖的狀態下將巧克力納入嘴中,入口的巧克力帶著絲滑的口味,但卻不過於甜膩,讓一向挑嘴的山姥切長義難得地有些驚豔。
「你喜歡巧克力嗎?」
「並不討厭。」
「是嗎。」
「不過這款巧克力我覺得很好吃,謝謝您。」
「那真是太好了。」
帶著不顯露於色的竊喜轉過身,接著有效率地完成了對方的吩咐,期間女同學們高聲喊著「不公平」、「我也想要」的聲音不斷傳入耳內,但山姥切長義對這些聲音毫無反應,結束工作後便淡然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特別挑選過的,距離大般若長光稍微有點距離,但卻可以將對方清楚而完整地納入眼底的位置。
※
五十分鐘的課堂很快就過去了,美術課之後接著的是午休時間。外食派的山姥切長義下課後便直接前往小賣部,而在經過激烈的午餐搶購戰返回教室時,他恰巧聽見了班上女同學的談話。
「大般若老師不管怎麼樣都不肯接受我的巧克力……」
「我的也是!說是不希望學生破費什麼的……」
回想起教師桌上的那幾份巧克力,山姥切長義感到有些詫異。不過仔細回想,當時他所看到的巧克力數量其實不多,也似乎正好能對上教室中女學生的人數,也許大般若只是讓她們暫放在桌上,隨後就退還了回去。
想到這裡,山姥切長義不禁鬆了一口氣,慶幸起自己方才並沒有拿出巧克力徒增尷尬。
然而,他也無法否認,自己在聽見這件事的第一瞬間,反而更加想將巧克力送給對方,以證明自己對對方而言是特別的。
但他今天也沒有機會再見到對方了吧。
心不在焉地將麵包吞進肚裡,想著反正自己今天也沒機會再見到對方的山姥切長義,卻在午休結束之前拿到了同班同學補交的美術作業。
份數不少,而且,若山姥切長義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他記得今天就是這份作業繳交的期限;若不在今天之內繳交過去的話,這些人恐怕都會被扣上不少分數。
「……真是沒辦法呢。」
將作業全數收進U型夾中,受同學們愛壓底線的習慣所苦,山姥切長義不得不在放學後多跑一趟美術教室。
第二度踏上學校的五樓時,頂上的天空已經從清冷的藍轉變為有些刺眼的金黃色。冬天虛假的陽光只能溫暖視覺,山姥切長義按著頸間的圍巾,再度踏入了美術教室。
「大般若老師……」
放學後的美術教室事實上也並不冷清;美術班的一些學生們會聚集在這裡,完成課堂上來不及完成的作品。山姥切長義進到教室時,果不其然地看見了熟面孔。
「……你也在啊。」
與自己相反,並未預料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裡的山姥切國廣匆忙地用身體遮掩著自己的畫作,在確定並不會被對方看見之後,才以錯愕的語氣詢問:「你……該不會還沒……」
「大般若老師在哪裡?」
無視山姥切國廣語氣之下的不敢置信,山姥切長義總覺得自己像是因此被對方小看了一般,逼問對方的口吻並不客氣。
「放作業的隔間裡面……」
而在順利從對方口中得到大般若長光的所在處之後,山姥切長義便不打算繼續與對方對話,逕自走進了美術教室後方的狹窄隔間之中,找到了正在清點作業的大般若長光。
「老師。」
他輕聲地叫喚對方。
隔間的底部設置了一扇用來通風,避免作品受潮的窗戶。那將整片天空渲染成金黃色的陽光,此時也透過沾著點點塵埃的玻璃照射了進來,將大般若長光籠罩在其中。
「哦?這不是長義嗎?」
讓對方光是抬起頭來都顯得如夢似幻。
「我送補交的作業過來。」
「嗯,辛苦你了。我正好在清點,麻煩你稍等一下,我等等跟你核對一下未交的名單。」
「好的。」
沉默地站在一旁注視著大般若在狹窄隔間中穿梭的身影,山姥切長義意識到此刻就是送出巧克力最好的時機,抱著U型夾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
「老師……」
「嗯?」
我喜歡你。
「我有個親戚前陣子不小心買太多零食了,不嫌棄的話,請收下這個。」
努力抑制著顫抖,從素面的U型夾中拿出毫無包裝的巧克力,並未說謊的山姥切長義以雙手將其遞出。
他隨後看見大般若長光露出了有些驚訝的神情。
「……我不收巧克力的,長義沒有聽說嗎?」
雖然並非謊言,但這樣的說詞聽在對方耳裡,也許的確就只是不怎麼高明的理由而已。聽見大般若長光委婉的拒絕之後,山姥切長義稍微縮回了手。
「我有聽說您不希望……」
他狼狽地撇開了視線,不敢再望向大般若長光的臉龐;一瞬間退縮的山姥切長義理所當然地沒有料到,對方會在下一秒撫摸他的頭頂。
他瞬間噤了聲。
「雖然我原則上不收,不過,這個口味我很喜歡,所以就破例收下了。」
手中的巧克力被人輕輕地抽走,隨之抬起頭來的山姥切長義,看見了大般若長光瞇著眼逆著光微笑的場景。
「這件事可不要說出去哦。」
就像畫一樣。
無比耀眼的、美麗的,宛如只會出現在夢境之中的,他所喜歡的人。
「我不會說的。」
山姥切長義搞不清楚,自己所承諾的究竟是為對方的口味保密,還是為對方收下自己的巧克力保密;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無論是何者,對他而言都是只想獨佔的事項,因此即便搞不清楚守密的內容,對他也毫無影響。
他會保密的。
「……老師如果一個月後回禮給我,我也會保密的。」
臨走前,山姥切長義擴增了守密的範圍,並在這麼說之後,看見了大般若長光微愣後的笑臉,與對方溫柔地送離他的輕輕擺手。
他可以期待的吧?
踏出美術教室時,夕陽已經快掉下地面,在黯淡天空的映襯之下,最後的幾束陽光顯得無比刺眼。
山姥切長義閉上了眼,片刻之後又再睜開。
結束了今日,他將再迎接嶄新的、令人期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