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歸根

　　※喜歡用魔法題材（？）寫刀子的我
　　※強烈建議BGM：【ウォルピス社】Ruin（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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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天氣越來越熱了。」獅子王懶散地用扇子搧著風，同時漫不經心地從樹屋的小窗往外看去，看向天空那顆正高溫燃燒著的大火球。

　　正忙著往燒杯倒入最後一劑藥水，做出製冷劑的鶴丸國永聞言之後停頓了一會，而後才重新傾斜瓶身，一滴不漏地將所有藥水加進燒杯裡，接著隔著手套將燒杯拿起，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是呢。」

　　白色的藥水隨著他的動作漸漸勻散進深藍色液體之中，而在鶴丸國永低聲喃念出咒語之後，那液體隨即變成清涼的冰藍色，燒杯口冒出陣陣白煙。

　　「這種天氣，真想住在冰庫裡啊。」

　　02

　　說到做到的大魔法師鶴丸國永，不久後就在樹屋門口設了一道結界，附加了製冷劑效果的、散發著涼氣的、冰藍色的半透明結界。

　　因為炎熱天氣而暫時性罷工的魔物獵人新奇地敲了敲橫在門口的那道結界，接著突然發現了什麼似地大聲抗議道：「嘿！等等，這玩意兒是很涼沒錯，但它在這裡我就出不去啦。」

　　在自己房內，快被數不清的製冷劑訂單埋葬的鶴丸國永哈哈笑道：「外面這麼熱，你出去幹什麼？正好我也早想把獅子王關起來獨享啦！」

　　不是第一次被戀人胡鬧的獅子王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貼著結界坐了下來。

　　「夏天還不結束嗎？」

　　他側過頭去，隔著那片冰藍看向被烈日壟罩而散發著陣陣蒸氣的大地。結界替炎熱的世界換了個色調，舉目皆是清涼的冷色，這讓獅子王新奇地亮起眼睛。

　　在炎夏已經持續了十個月的世界之中，這是久違的景色。

　　03

　　今年夏天的第十二個月。

　　夏天已經永遠不會結束了。像這樣的謠言從各處傳了出來。

　　被關在樹屋兩個月的獅子王再笨也已經察覺到，鶴丸將他隔絕在屋內是為了保護自己，所以他即使在屋內無聊得要死，卻也沒說過半句埋怨。

　　他能在涼快的屋內無所事事的度過每一個炎日，這對現在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是多麼奢侈的事。

　　與他相反，一下去聯合政府開會，一下送前一日製作的製冷劑到寄送中心的鶴丸國永，一天比一天還要難以見到人影了。閒著在家沒事的獅子王某一天突然察覺，比起炎熱的氣候、過於閒暇的生活，最讓他難以忍受的大概還是身邊沒有鶴丸國永。

　　所以即使早一秒也好，希望那抹潔白的身影盡快出現在冰藍結界的另一側，接著來到他面前，將他抱入懷中。

　　他想聽那個人輕聲對他說「我回來了」，而他也會在對方耳邊回應「歡迎回來」。

　　那是獅子王在第十二個月的夏日最盼望的幸福。

　　04

　　又過了一陣子，龜裂的大地迎接了這個夏天的第十八個月。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世界末日的前夕吧。」

　　絕世僅有的大魔法師鶴丸國永，某次準備出門去開徒勞的會的時候無奈地向獅子王說道。

　　連大魔法師都這麼說了，理所當然地，世界各地也響起了：這個星球已經要完蛋了。諸如此類的、絕望的哀號。

　　獅子王透過現代曾被稱作無所不能的魔法技術，得知已經有上千上萬人因為這惡劣的氣候而喪生；然而這卻不是最絕望的，最絕望的是，人們還是為了不要被餓死、病死，或是被貧窮用各式各樣的方法殺死，必須每日跨出住家，來到豔陽底下選擇被曬死。

　　到底是炎熱的氣候導致世界末日，還是人類自己製造了世界末日呢？

　　獅子王靠在冰涼的結界上，忍不住想著。

　　可惜他不是哲學家，也沒有追尋真理的興趣；於是這個問題不久之後便被他拋諸腦後，埋葬到深沉的睡眠之中。

　　當獅子王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個熟悉的氣息正在他身上徘迴。鶴丸國永全然不怕將他弄醒地親吻著他的臉，從額頭到顴骨、從顴骨到鼻樑、從鼻樑到嘴脣、從嘴脣到下巴。

　　「你是狗嗎？嗯？」

　　一睜眼就能看到戀人，明顯是讓獅子王心情愉悅的。他用帶著一點睏意的嗓子調侃，隨後雙手一勾，緊緊環住了大魔法師的頸子。

　　「……要做嗎？」

　　「要。」

　　大魔法師聞言，立刻就重新叼住了他的嘴脣，雙手靈活地探進他的衣服之中，撫摸起他的身體。

　　感受到對方迫不及待想把自己佔有，獅子王的內心反而沉了一沉，竟沒有半點邀約被熱烈回應的歡喜。

　　真奇怪。他想著。

　　但他隨後卻閉上了眼，不去思考為什麼。

　　05

　　「*在這毀壞的、毀壞的、毀壞腐朽的世界中，

　　僅有你、僅有你、僅有你一人除不去形影地，

　　將已遺忘的、已遺忘的、已徹底遺忘的季節，

　　珍重地、珍重地、珍重地環抱在心。

　　我說啊，你有意識到了吧？

　　那一日曾談及的約定，是有些許不完整了吧？

　　會為此感到恐懼嗎？

　　再過不久，就能輕鬆許多了對吧？

　　止住氣息，逐漸襲來之聲堵住雙耳，

　　向著明日，將祈願、將祈願，將生命相連延續。

　　只需側耳傾聽，便能喚回記憶，

　　在某個遙遠的地方，還想再次綻放笑容。」

　　隔天清晨，獅子王是在一陣輕柔的歌聲之中轉醒的。難得沒有披星載月的鶴丸國永坐在床沿，遠望著天空，像個孩子一樣踢著腿唱道。

　　大魔法師鶴丸國永原來不只魔法精湛，連唱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獅子王翻了個身，蹭在鶴丸身邊，用沙啞的嗓音讚道：

　　「好聽。什麼曲子？」

　　被冷色陽光照耀得閃亮奪目的鶴丸低下頭來，彎起漂亮的眉眼回答：「Ruin（廢墟）。這麼美的曲子，大概也只有在這種艱困的日子才能寫得出來吧？世界越來越混亂的時候，創作家們卻越加閃閃發亮啊。」

　　獅子王替對方補充道：「你也更閃閃發亮了。」

　　鶴丸國永哈哈笑道：「謝謝，小獅子也是。」

　　他們就這樣閒話家常、甜言蜜語了整個早晨，再然後，放了一天假卻還是要做無數個製冷劑的鶴丸國永窩在房間裡，邊重複著一成不變的步驟，邊哼著循環反覆的一首曲子。

　　止住氣息，逐漸襲來之聲堵住雙耳，

　　向著明日，將祈願、將祈願，將生命相連延續。

　　只需側耳傾聽，便能喚回記憶，

　　在某個遙遠的地方，還想再次綻放笑容。

　　06

　　當炎夏持續到第二十個月，鶴丸告訴他，已經找到夏天不會結束的原因了。

　　這個星球的地底擁有龐大而源源不絕的魔力流，液態的魔力流每年會蒸散出一定數量的魔力粒子到地表之上，這些粒子正是魔法師與魔獸驅動魔法的來源。

　　然而，魔力流的作用卻不只如此。

　　在星球內部循環流動的魔力流同時也是驅動星球繞著太陽公轉的動力來源，質量巨大的星球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須消耗大量的魔力，否則不足以自行前進。

　　然而，不願魔法師將魔力獨佔的人類，卻打著＂讓平民也能使用魔力＂的口號，在幾百年前開發了從地底抽取魔力流的技術，並將這種新能源投入發展，使得原本供需平衡的生態產生了變化。

　　於是，永遠不會離去的夏日來臨了。

　　日漸枯竭的魔力流終於在去年不足以供應星球繼續前進，使得它滯留在公轉的軌道上。陽光直射的角度不再改變，永不遠去的酷夏與不見盡頭的嚴寒各自降臨在南北半球。

　　鶴丸說，這根本不是什麼極端氣候，已經是二元氣候了。

　　他玩笑一般說著，眼底卻毫無笑意。

　　……償還的時刻到了。

　　過了一陣子，他才自己失了玩笑的興致，沉下臉來，低聲預言。

　　07

　　聯合政府下了命令，要他們這塊大陸上的人民全部撤離到南邊的大陸去。

　　聽到這個消息時，獅子王正為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色驚嘆。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所看到的世界多了一點不同；一點一點細小的、透明而純粹的粒子飄浮在空氣中，隨著他舉手投足而變化，宛如他有操控天地的能力。

　　「這就是魔力粒子。」鶴丸那時笑著說道。「恭喜你也踏入魔法師的領域了。」

　　此刻，他收到政府命令的同時，鶴丸正空出一點時間在教他如何控制這些小巧可愛的顆粒。鶴丸告訴他操控粒子的訣竅，同時在他面前演示基本的手勢。

　　「像這樣將手腕一轉，接著收起手掌，魔力就會先向你靠攏，然後收成一團；相反的，攤平掌心，向四周推開能夠把周圍的魔力散去，是抵擋魔法攻擊的必要手段。」

　　獅子王跟著他做了一遍，看見空氣中那些不規則浮動的粒子確實追尋著自己的手勢移動，不由得興奮地露出笑容。

　　但不用多久，他就曳平了嘴角，正色問道：「鶴丸，我們不準備走嗎？」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獅子王心裡已經有底。鶴丸身為大魔法師、氣候會議必然邀請的專家其一，對於全大陸撤離的消息一定早有所知，若是打算要撤離，早就會動身。

　　可是他沒有。

　　「不走喔，得留下來把問題解決才可以。」

　　果不其然，面對獅子王的疑問，鶴丸給予了否定的回答。他說完話後便收了手，背過身去往前走了兩步，然後什麼也沒做又停了下來。

　　「……但明明讓獅子王先走也可以的，是我自私呢，對不起。」

　　分明還聽不出鶴丸這兩句話背後代表著什麼意思，獅子王卻在聽到對方朝自己道歉時全身涼了下來。他下意識扶住桌緣，哽著喉嚨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一直到最後一刻，全大陸撤退的命令發佈下來，鶴丸知道再也逃不掉了，才不得不將事情全盤托出。他極輕地嘆了一口氣，之後回過身來，垂著纖長的睫毛向獅子王解釋：「我做得到把這塊大陸的所有魔力還回地底去，讓這個星球重新動起來、季節恢復正常。」

　　多麼好的消息；但若只是如此，鶴丸國永就不會是這副沉重的樣子了。獅子王有所預感地想著，即便如此，卻還是控制不了逐漸急促而輕淺的吐息，感覺自己隨時就要窒息一樣。

　　「……然後呢？」

　　他就在這樣的狀態之下，虛虛地追問了下去。

　　伴隨著他顫抖著落下的語音，鶴丸國永閉上了眼睛。

　　「不用盡我全身上下的魔力，魔法陣不會成功的。但你也知道，我的身體已經與魔力半融合了……」

　　換言之，他會死的。

　　08

　　「是鶴丸大魔法師！」

　　南方大陸的人民認出了那穿著潔白魔法袍的身影，興奮地大叫著。

　　這是二元氣候過後的第二十年，時至今日，大魔法師鶴丸國永拯救了世界的傳奇依然在各地被詩人吟唱著。

　　白色長袍、銀色頭髮，那是救世主的象徵；

　　白色長袍、金色頭髮，那是救世主的謙虛。

　　北方大陸的製冷劑，在世界重生的那天一二三亮起，

　　連成了，橫跨大陸的巨大五芒星。

　　巨大的五芒星散發著清涼的、冰藍色的光芒，

　　白色的身影也被神聖的、不可直視的亮光吞沒。

　　那之後大魔法師卻如鳳凰一樣，在原處重生，

　　換了一副樣貌，在南方大陸再啟傳奇。

　　只是想進到城市買一點補給品的鶴丸國永毫不意外地又因為那身華美而具有代表性的白袍被認了出來。據說在二元氣候結束之後，魔法師公會為了紀念他空前絕後的貢獻，規定這世上除了鶴丸國永本人以外，誰都不能穿上神聖的白色魔法袍，以免玷汙他的聖潔與榮耀。

　　原本想改頭換面好好生活不被打擾的鶴丸，歸功於此，再也過不了平靜的生活。

　　看著城門口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民，鶴丸有些無奈地揭開了隱去面容的兜帽，露出一頭璀璨的金髮，以及小巧精緻的臉蛋，接著他一飛身翻上城牆，施了一個擴音術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們很崇拜大魔法師鶴丸國永，我在這裡唱一首歌給你們聽，接下來就放我去買點東西好不好？」

　　城牆下的民眾先是為大魔法師年輕漂亮的面容驚嘆，而後又嘻笑著吐槽怎麼會有魔法師想用唱歌打發人群；不過，基於這位人物是救世主鶴丸國永，他們便寬容地不多計較了。

　　見民眾們沒有意見，鶴丸於是落座在城牆上，清了清嗓子，晃著腿開始歌唱了。

　　「*在陽光、在陽光、在陽光斜射的旭日中，

　　我凝視著你的、你的、你的影子，

　　找尋著、找尋著、找尋著，卻仍未察覺，

　　時間正、時間正、時間正，迫在眉睫。

　　我說啊，你有意識到了吧？

　　意識到我的心，正在消亡。

　　高聲吶喊，喊聲響徹雲霄，

　　朝向某處，找尋著未來、找尋著未來、找尋著未來。

　　只需側耳傾聽，便能喚回記憶，

　　願終有一日仍能與你一同歡笑。」

　　那是一首節奏緩慢的曲子，在毫無樂器伴奏的情況下，鶴丸的聲音聽起來顯得有些單薄，那不具唱歌技巧的演唱方式也讓這首曲子聽起來平凡無奇。

　　群聚在城牆下的人們不禁想：果然大魔法師雖然厲害，卻也不是全能的。要聽唱歌還是得聽吟遊詩人們邊彈邊唱啊。

　　然而，雖然這麼想，人們依舊為這位偉大的大魔法師奉上熱烈的掌聲。

　　09

　　獅子王將身體貼在結界之上，傾盡全力地想看清鶴丸國永的身影。

　　那個單薄的人影在冰藍色的光芒之中，手腕輕輕一轉，接著手掌收起，聚集了無數魔力粒子在他的面前。那團粒子至少有好幾十層那麼高，並且仍持續在增加，鶴丸的身影在這對比之下顯得瘦弱無比。

　　然而，卻就是那樣看似瘦弱的人，兩手一推就將那團粒子送往地下。

　　大量的粒子衝入地下，同時間卻也有不少粒子頑強地抵抗鶴丸的操控，反方向飛了出來。粒子亂竄引起的流動吹動了鶴丸細碎的頭髮，還有他那一身潔白的魔法袍。

　　然後獅子王看到了──那並不是錯覺。一身潔白的鶴丸發出了純白色的光。

　　那陣白光隨著粒子湧入地底而越來越強，越來越強，強到獅子王不得不閉起眼，躲避那幾乎要燒灼他角膜的光芒。一顆顆溫熱的淚滴在他閉上眼時，被眼皮擠壓了出來，從白皙的臉頰上滾落。睜不開眼的獅子王貼在冰涼的結界上，用僵硬的手一遍又一遍、徒勞的擦拭著眼角。

　　再度睜開眼時，一個熟悉的、淡了很多的氣息在他身上徘迴。鶴丸國永生怕驚擾他似的，用極輕的力道親吻他的臉，從額頭到顴骨、從顴骨到鼻樑、從鼻樑到嘴脣、從嘴脣到下巴。

　　「不要哭了。」他說。

　　「你這樣我這裡會疼的。」

　　他用冰涼的手牽住獅子王，讓獅子王感受他仍在跳動的心臟，過一陣子之後，將一個半透明的白色結晶塞進獅子王的手裡。

　　那一瞬間，他像是整個人都要消失一樣，身影變得不清晰起來。

　　「我會回來的。」

　　然後，等不及獅子王加大力道將他抓緊，大魔法師就如煙花一樣，散成無數璀璨炫目的純白粒子，在他手中消失了。

　　10

　　謙虛的大魔法師鶴丸國永正一個人悠閒的躺在神樹的樹枝上，在被篩過的陽光下，注視著手中用金鍊串起的白色結晶。

　　這顆美麗而炫目的結晶像是活著一樣，內部燃燒著不可思議的白金色火焰，心律一般規律地迸發著火星。

　　大魔法師就這麼看了好一陣子，之後才戀戀不捨地閉上眼睛，將結晶妥善收回白袍的暗袋之中。

　　然後，他輕聲唱道。

　　高聲吶喊，喊聲響徹雲霄，

　　朝向某處，找尋著未來、找尋著未來、找尋著未來。

　　只需側耳傾聽，便能喚回記憶，

　　願終有一日仍能與你一同歡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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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為【初音未來】 Ruin（ルーイン）的歌詞
　　我個人聽的版本是ウォルピス社唱的版本，不管哪一個版本，如果大家願意去聽聽看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