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轉生PARO,兩人皆有前世記憶
※Summary:奧克茲的情感探索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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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尊敬
奧克茲在日記的標題處寫上「巴德尼先生」,隨後,圓珠筆的筆尖轉移到橫線的第一行,充滿力勁的線條勾勒出一個詞語。
尊敬。
墨水因為筆尖的停滯在文字尾端暈出一個小點,被施以力道的筆頭片刻後再一次抬起,這次輕巧地在頁面上點出一個冒號。奧克茲就這麼寫寫停停,直到朦朧的想法終於全數化作文字,清楚地烙印在空白的內頁上,他才心滿意足地蓋上日記本。
那本日記本的封面上寫著小小的「課題:拆解關係性」。
這是他試圖釐清自身想法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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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克茲最近在寫作上遭遇了一些瓶頸,雖然不到寫不出來的程度,不過他向編輯提出的稿件全都被以「主角的描寫不夠立體,塑造出的關係性也不夠吸引人」這樣的理由遭到駁回。
類似的狀況持續了快兩個月,一個足以讓新人作家開始會為自己的經濟狀況感到緊張的時長。奧克茲於是與編輯安排了見面的時間,兩個人在咖啡廳一口氣攤開他最近交的稿子與過往出版的作品。而在兩個小時的密集討論之後,編輯如此向他提議:
「就像我之前給你的建議一樣,奧克茲先生目前寫的東西都太直覺性了。如果要突破出這個範圍,寫出不一樣的東西,你就必須要更多地意識自己還有你周遭的一切才可以。尤其奧克茲先生這幾次的提案都是以人物情感為主軸的故事,這樣一來,你對於情感層次、自我覺察層次的議題就應該有更清楚的認知,這樣才能以邏輯性的架構書寫出來,傳達給讀者。」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具體來說我可以怎麼做呢?」
「了解相關的知識當然是必要的,參考一些心理學或哲學的書籍應該會有幫助。還有……比如每天記錄自己的感覺之類的?這幾個提案都是雙主角的題材,我個人覺得可以以『拆解自己跟重要他人之間的關係』為主軸去記錄。例如分析看看你們都是怎麼互動的、你們因為什麼背景因素而用這種方式互動、你在與對方相處時真正的感受與情緒是什麼等等。這樣一來,角色關係容易描寫得混亂的問題也能改善一些吧。」
「原、原來如此,有點類似寫日記的感覺是嗎?」
「對。不過為了不要淪為無意義的流水帳,我建議你最好為自己每天寫的內容下一個標題。先下後下都沒有關係,重點是這個統整的過程。」
「我、我知道了。」
就這樣,為了因應他的瓶頸期,奧克茲除了在書店挑了幾本參考書籍,還順便買了一本新的日記本。
當天晚上,奧克茲坐在書桌前為如何下筆苦思了許久。他想書寫的對象其實一下子就決定好了,畢竟他目前最常互動的對象除了編輯以外也只有讓他寄人籬下的巴德尼。然而,他在日記本裡寫上對方的名字之後,他的大腦隨即像是被堵塞了一般湧現不出更多的想法。這並非因為他對巴德尼毫無感覺,不如說情況恰好相反,他是因為不知從何寫起,才面臨這種思緒過載的窘境。
最後,奧克茲僅就自己的第一印象進行書寫,那就是──尊敬。
聖職者與下等平民、學者與文盲、自傲的人與自卑的人。即便有許多狀況已經是上一世的事了,但這樣的身分差距依然影響著他對巴德尼的看法。當奧克茲終於用文字整理完他對巴德尼的尊敬之後,他不禁鬆了一口氣,同時,亦有點開心自己能夠具體地書寫出他對巴德尼的感情。
那讓他開始有點期待起來,期待餘下的空白在未來會被填上什麼文字。
2. 感激
開始書寫日記的隔天上午,巴德尼突然傳了短訊給他。
『我沒有帶到申請經費的文件,應該在我桌上右側那疊書堆裡,幫我找出來。找到之後十二點到我的研究室給我。』
彼時,奧克茲正盯著空白的稿紙苦思,重複著寫了幾句話就刪掉的枯燥流程。震動聲響起時奧克茲正好處在腦力耗竭的階段,於是他像是終於逮到機會休息一般,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了身,走到巴德尼的房內尋找對方漏帶的資料。
「右側的書堆是指這裡嗎……?」
巴德尼的處理資料的習慣還是與上一世一樣隨興,不大的房間裡到處都是成堆的書山。所幸記憶力優秀的學者對房內資料的放置邏輯同樣掌握得十分清楚,奧克茲很快便從對方指示的位置找到目標文件。
『巴德尼先生,是這個嗎?』
『對。帶過來給我。』
『需要順便幫你買咖啡嗎?』
『不用,人過來就好。』
『我知道了。』
他順便拿起巴德尼隨手掛在椅背上的圍巾,連同文件一起放進後背包後便出門搭上前往V大學的公車。此時出門似乎略嫌太早,不過奧克茲正好想出門透氣,下車後便在V大學的校地裡繞了一會打發時間。實際前往巴德尼的研究室時距離指定時間還有十分鐘左右,奧克茲在門口等了一會,不久後,收到訊息的巴德尼才從裡頭推開門出來。
「你來了。」
「啊……是。那個……這是巴德尼先生要的東西。」
「辛苦你了。我去一趟系辦公室,你就在這裡等我。」
「好的。」
他沒來得及多想巴德尼要求他在原地等待的理由,沒多久,效率極佳的學者便已經從距離不遠的系辦公室出來,邊抬起手腕確認時間邊朝他走來。
「你吃了嗎?」
巴德尼如此詢問他,於是他誠實地回答還沒。得到意料中答案的學者接著說:「那麼吃那家餃子還不錯的店可以吧?當作臨時讓你跑來的酬勞。」直到此時,奧克茲終於意會過來巴德尼讓他在原地等待是打算跟他一起吃飯。
「好、好的,當然沒問題。」
奧克茲不禁有些高興地搔起後頸,順從地跟在邁出步伐的巴德尼身後。
他們同居以來一起吃飯的次數只多不少,不過因為行程不同的關係,大多僅限於晚餐時段,其餘時候都是各自解決。也許是因為這樣,跟巴德尼一起在外用餐對奧克茲而言有點特別。那讓他們像是朋友一樣。奧克茲有時候會偷偷地在心裡這麼想,但他同時很清楚,無論是同居也好,一起吃飯也好,對巴德尼來說都只是利益一致而衍生的行為而已。
「兩位客人決定好了嗎?」
「啊……是。我想點一份豬排馬鈴薯。」
「再一份鵝肉餃子。湯品的部分請給我一份大麥湯跟酸菜湯,我還要兩杯熱紅茶。」
「好的,沒問題。」
可是有時候奧克茲又會心想,以單純的「合乎利益」來解釋巴德尼的行為,又顯得太薄弱了。
就像今天一樣,巴德尼有時候會在請他吃飯的時候擅自為他多點其他品項。這種狀況第一次發生的時候,奧克茲馬上慌張地推拒了對方的好意,但立刻被巴德尼以「這個金額才是合理的報酬」而駁回。奧克茲從沒搞懂過巴德尼計算報酬的公式與標準(即使巴德尼曾經解釋過),他只知道,在這個資本主義的社會裡,幾乎沒有一個雇主會像巴德尼一樣這麼顧及勞工權益,更何況他們締結的還只是口頭契約。
所以,巴德尼在他眼裡是溫柔的。
「這個很好喝呢,巴德尼先生。」
「是嗎。」
「那個,巴德尼先生要喝一點嗎?」
「不用了,我沒有跟人交換口水的習慣。況且我似乎有一點感冒。」
「咦!?你、你還好嗎?」
「別那麼大驚小怪,不是什麼嚴重的感冒,明天睡起來就好了。」
「請、請多保重身體,巴德尼先生!」
因此,奧克茲經常會思考,自己能為這個溫柔的人做些什麼。
溫暖的湯也好,能夠遮風避雨的住所也好,關於這個廣闊世界的知識也好,巴德尼給予他的事物太多也太美好,遠超過他能夠回報的。而完美的學者除了他的勞力以外什麼也不需要,所以奧克茲只能盡己所能地在這個層面上做到最好。
這是他對巴德尼的感激。
他們離開餐廳時,奧克茲趕緊從背包裡拿出巴德尼忘記帶出門的圍巾,並幫忙將柔軟的羊絨織品圍上學者怕冷的脖子。巴德尼有些意外地說了句「真虧你會注意到我忘了帶」,接著習慣性地將下頷埋進圍巾裡。學者經常緊皺的眉頭似乎因為回暖而鬆開了些,看見這一幕,奧克茲忍不住有些成就感。
「謝謝你,巴德尼先生。」
「嗯?為什麼突然道謝?」
「那個……因為午餐很好吃。」
「既然說是酬勞,總不能帶你吃很糟糕的東西吧。不過你能滿意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很滿意,畢竟是跟巴德尼先生一起吃飯……」
「哼,多餘的奉承就不必了。晚餐我可不會多付錢,那可是你原本的業務內容。」
「當、當然!我會負責煮好晚餐等你回來!」
「那就好。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接下來要回大學,你就繼續做你該做的事吧。」
「好的,晚上見,巴德尼先生。」
「晚上見。」
這個世界非常美好。
當奧克茲看見巴德尼從店門口的陰影走進冬陽之中的時候,他忍不住這麼想著。奧克茲隨後跟著走進陽光,任由耀眼的光線用溫柔的熱度撫摸自己裸露出來的肌膚,這股慈悲的溫暖促使奧克茲放棄了搭車,選擇徒步走回公寓。途中他順便到超市買了一罐蜂蜜,打算回去沖泡一壺蜂蜜紅茶,讓喉嚨不適的巴德尼能夠感覺好一些。奧克茲就這麼沿路規劃起下午的行程,並對接下來的一天感到期待了起來。
這是他在遇見巴德尼之前從未感受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