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歸根

　　※現代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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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得知他轉為在家工作之後，大般若便越加肆無忌憚地在他的工作時間用視訊叨擾自己。

　　過往他們總在一方的深夜，或難能可貴的休息日才會聯絡。七個小時的時差畢竟讓他們的作息太過不同，更別提他與大般若皆非閒人，想從彼此瑣碎的空閒之中喬出共同時間著實不容易。

　　在真正被長期外派之前，長義原以為遠距離對獨立的兩人而言不會是什麼問題。某方面來說，他的想法的確是正確的；至少他與大般若都不是會因為伴侶不在身邊就另尋他歡的類型，且他必須承認，物理距離的拉長反而促使他們對這份情感越加誠實。

　　但正是因為如此，距離才又成為了問題。

　　鬱悶地吁了一口氣，在思念越加翻騰的狀況下，他不禁對大般若體貼的叨擾感到不滿。

　　「……你就不說些什麼嗎？」

　　英國時間下午一點半，枯燥的工作從開始至今過了半個小時，而大般若打給他約莫是四十五分鐘前的事。

　　在前十五分鐘的時間裡，他們一如往常向彼此分享了自己的近況，平淡的生活瑣事、與親友之間的趣聞，以及山姥切長義至今仍習慣不了，但大般若長光依舊堅持要講的情話。他們經常因時間的限制而難以將一個話題完整說完，今天當然也是；十二點五十九分的時候，大般若長光倉促地將話題暫時做了結尾，畢竟對方一向知道他對工作有多麼嚴謹。

　　因此半小時後的現在，他依然未能從對方口中知道，昨晚長船家的聚餐究竟都聊了哪些話題。

　　「我以為你不喜歡工作時間被打擾的。願意開視訊就已經很破格了，不是嗎？」

　　好吧、想知道後續只是藉口，他只是想跟大般若說話。

　　「既然我都答應讓你打過來了，你應該要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迂迴地向戀人暗示自己此刻的想望，他看似強勢實則在彆扭撒嬌的言語換來大般若的輕笑，敏銳的男人寬容地接納了他的無理取鬧。

　　「那我可要耽擱你的工作進度了，長義。」

　　果斷關上令人眼花撩亂的報表，長義向後靠上椅背，愉快地揚起笑容。

　　「放心，進度有問題的話我會毫不留情地掛你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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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他之所以會在對話中察覺他耽擱大般若的時間太久，是因為對方突然停下話音，隱諱地打了個呵欠。

　　那聲呵欠彷彿某種咒語，讓他幡然自愉快的世界中脫離，意識到此刻的彼此仍受現實所束縛。

　　「你該睡了。」

　　於是他說。

　　「你陪我到太晚了。」

　　垂下眼簾，長義重新將複雜的報表打開。空白兩個小時的進度不算難追，以他的工作效率，要完成這份報表頂多犧牲晚上的吃飯及休息時間，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邊進食邊辦事。

　　「我也該工作了，你去睡吧。」

　　絲毫不予大般若討價還價的餘地，長義將語氣切換回工作時的模式。視訊的視窗被他縮成螢幕四分之一大小，在有限的畫面中，他隱約看見大般若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那麼晚點見。」

　　他不曉得那是否是對方疲憊的表現，無論是生理或心理上的。難以確定這個猜測讓長義一瞬間感到不安，儘管他知道大般若理應不會在面對他時感到疲累。

　　但畢竟他們是在遠距離交往，他實在不敢確定，過往的那些判斷方法是否適用於現狀。

　　按捺著再叫住對方的衝動，長義不願令不安凌駕理智，使自己成為煩人又帶來負擔的伴侶。在大般若摘下耳機前，他打算只再留下一句晚安，正如對方在他上班時間將近時會俐落地將話題作結一樣。

　　可惜他失敗了。

　　「如果是我多想的話最好，但我總覺得你似乎很在意你拖到我的睡覺時間。」

　　在道晚之前，大般若率先看穿他的不安。

　　「我是因為很想念你，所以才甘願跟你聊到這個時間的，長義。」

　　他無從知曉大般若究竟是怎麼從平面的螢幕之中讀出他的表情變化，但無論如何，此時此刻的他或許有些感謝男人過於敏銳的察覺力。

　　艱難地挑揀著回應的話語，長義在片刻的沉默後低聲回應。

　　「……我知道。」

　　「真的？」

　　「嘖、我只是怕你睡眠不足明天上班會起不來而已。」

　　「不用擔心，反正偶爾遲到的話也不會被開除嘛。」

　　「大般若長光。」

　　「哈哈哈，開個玩笑而已，我會準時起床的。」

　　打趣著消除了他的不安，壓抑著睡意的男人在確認他情緒恢復平穩後便向他道晚。這次，大般若長光不再掩飾自身的疲憊，坦然地向他展露倦容。

　　而對方的坦然也許感染了他。

　　「……我也很想你，大般若。」

　　少見地以直白的話語揭露心緒，睏倦的男人不禁為此瞪大了雙眼，竟訝異地一時反應不過來。對方過激的反應立刻令難得坦承的長義羞恥地感到反悔，是以在看見男人更多的反應之前就飛快地切斷電話。

　　『晚安，快去睡。』

　　「啊啊、來不及截圖……！」

　　他理所當然聽不見遠在東半球的大般若的哀鳴，但正因留下了擁有無限可能的想像空間，他對對方的思念才越加瘋長。

　　也許正是因為分離，他才越加能品味到他們之間的愛情。

　　這種微帶酸澀的甜蜜，他並不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