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腳步聲,微涼的夜風從障子間的縫隙灌了進來。
自下午就坐在桌前處理近侍事務的山姥切長義為此稍微縮起了肩膀,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下筆的動作。
「辛苦了。」
而男人微低的嗓音就在此時插入他的思緒。
「稍微吃點甜的休息一下如何?」
插入他的思緒,接著以溫潤的音色與暖心的言詞卸下他的防備,使他不自覺依言照做。
若是他人進房,山姥切長義不會放下筆;他只會以冷酷的言語隔絕他人的關心,接著取回該有的寂靜與孤單,消耗自己的精力直到體力或是工作竭盡。
自己意識到這件事的山姥切長義暗自在心底戲稱這是大般若長光的魔法,當然,這個戲稱他不打算讓對方知道。
不過,儘管對方擁有神奇的魔法,山姥切長義也僅僅是稍微緩下作業的速度而已。
他是接受了對方的好意,空出手拆開了大般若帶來的零食,但在打開包裝後,山姥切長義旋即提起筆來,再度將視線投向眼前的文件。
願意緩下速度補充點熱量對他而言已經是很大的讓步,想讓他完全停下手邊之事放鬆放鬆,就是大般若長光也不一定能成功說服。
只是知道這件事實的存在並不代表大般若即會就此放棄。
他一向樂於輕微地挑戰他的戀人,並期待看見對方偶爾因為自己的堅持不懈,而稍微鬆動底限的模樣。
是以此刻,即便大般若明確看出山姥切長義想專注投入於正事之中,他仍刻意開口向對方搭話。
「好吃嗎?」
「嗯。」
「我也有準備別的口味,你想試試嗎?」
「不了。」
「是嗎……話說回來,聽說在現代的日本,今天是所謂的pocky day,長義你知道嗎?」
即便以冷淡的言語表明不想與對方談話,大般若仍不屈不撓地開啟新的話題;沒辦法之下,山姥切長義只得暫停下筆,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你想表達什麼……?」
他看起來瀕臨爆發的質問卻換來了對方堆起的笑臉。
「長義可以陪我玩一次pocky game嗎?」
大般若長光真是一把厚臉皮的刀。
交往後逐漸明顯地察覺到對方在和緩地得寸進尺,山姥切長義不由得這樣評價對方。
他想,再這樣下去大般若就要把他當成只要放低姿態便能予取予求的對象了。為了避免這個情況發生,他向對方露出了虛假的笑容,直截了當地吐出拒絕:「抱歉,我對這種笨蛋情侶才會做的舉動敬謝不敏呢。」
對方卻並未如預想那樣露出失望的神情,而是無所謂地笑了笑,說了聲「這麼說也是」。
然後,大般若便收回了在這個話題上打轉的念頭,站起身來逕自從書櫃上抽了一本書,安靜地不再打擾自己了。
理應來說,山姥切長義該對自己奪回的寂靜感到滿意;他向大般若長光展示了掌握著權力的是誰,並得到了預想中的結果,他理應滿意。
然而,重新將視線投向文件的山姥切長義卻只感到滿心的焦躁與不快。
為什麼這個男人被自己拒絕可以這麼氣定神閒?
與其說是想拒絕大般若長光,不如說是想藉此挫挫對方銳器的山姥切長義無法接受對方竟是這種反應。
他以為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應該更加舉足輕重的,難道這個苦心追求他許久的男人,不應該在被自己拒絕時露出更加受挫、難過、可憐兮兮的神情嗎?
甚至對自己氣憤也好,這都好過大般若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山姥切長義從他的無所謂之中看出,自己對對方而言不過就是可有可無的調劑品罷了。
像個隨隨便便就能被取代掉的東西一樣……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允許?
山姥切長義捏緊了筆身,用幾個深呼吸稍微舒緩心中的憤怒,而後才故作沒事地微微抬起頭來,清了清喉嚨。
而令他滿意地,大般若長光為此抬起了頭。
「怎麼了嗎?喉嚨不舒服?」
並如往常那樣給予他密切的關心。
山姥切長義因此稍微舒服了點,開口時的語調也跟著徐緩了不少。
「嗯,稍微有點太甜了。」
扯出謊言的他臉不紅氣不喘,天才知道自己忙著工作時根本沒注意這東西吃起來什麼味道,反正到肚子裡後都是熱量,對他而言沒什麼差別。
但他需要這個謊言給他一點理由。
「你過來幫忙吃一點。」
否則他要怎麼說出口,他現在改變心意,打算跟大般若長光玩一玩笨蛋情侶才玩的遊戲?
山姥切長義的這個理由找得還行。他本就不是愛吃甜食的類型,工作時也不習慣進食,要求大般若長光為自己分擔實屬合情合理。
看著對方因此毫無戒心地來到桌旁,微彎下身將巧克力棒放入嘴中,山姥切長義不禁為自己順利的計劃露出得意的笑顏。
「我也不是不能陪你玩。」
他趁此時扯住大般若的領口,強迫對方更傾下身湊到自己面前,然後終於捨得微張開嘴,向前含住巧克力棒的前端。
「嘛……不過僅此一次。」
大般若為他毫無預兆的反悔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這才是他想看到的樣貌。
見到預期中發展的山姥切長義為此心情愉悅,是以儘管嘴下進行著笨蛋一般的節日活動、桌上的文件不僅被耽擱還為此沾上了餅乾屑,山姥切長義也暫時覺得無傷大雅、都沒什麼好在意的。
只是他若知道,自己這一連串反應事實上皆在大般若長光的算計之中,怕便不會再那麼心胸寬廣,甚至會立刻惱羞成怒,將對方給趕出房門也說不定。
然而這件事實目前只有大般若本人知曉。
因此,在最後,他們只是交換了一個香甜的吻,並共同渡過了安穩的夜晚。